红坊间的雕花木门吱呀推开时,柳如烟正捏着水袖教新姑娘走台步。月白绫子在腕间翻卷如流云,她垂眸纠正小桃红指尖的弧度,耳尖却敏锐捕捉到坊外青石板路上的靴声——是裹着金属护踝的官靴,踏在晨露未干的砖面上,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。
\"艳姑娘,隔壁茶寮的说,今早城门戒严了。\"小绿攥着帕子从侧门溜进来,鬓角沾着片碎叶,\"祭台塌了半边,石狮子都断了爪子,有人看见大祭司坐着软轿回城,面具缝里往下滴血呢。\" 柳如烟指尖微顿,水袖垂落时恰好遮住眼底翻涌的暗波。昨夜撞在梁柱上的伤处还在隐隐作痛,她借着调整袖口的动作,将缠在左臂的绷带又紧了紧。祭台崩塌来得蹊跷,分明是她逃离时触动了什么机关,不想倒给祭司他们添了个\"天罚警示\"的由头。
\"继续排《采莲曲》。\"她指尖划过案头铜香炉,沉香混着血腥味在舌尖漫开,\"把前院的牡丹屏风挪到角门,二楼雅间的帘子全换成茜纱。\"见小绿面露疑惑,她压低声音:\"圣女若来,必带十名以上护卫,要让他们看得见的地方都敞亮,看不见的角落...\"指尖轻点桌面,\"自然要藏些该藏的。\"
话未落音,临街的雕花窗突然被撞开。鎏金铜环撞击窗框的脆响里,圣女的短刃已抵住看门老丈的咽喉。月白色缎面绣着暗红曼陀罗的衣摆扫过门槛,青铜面具上的蛇纹在晨光里泛着冷光,身后十二名戴竹笠的护卫呈扇形散开,袖中兵器的寒光映得满室姑娘们屏息凝气。 \"艳姑娘好兴致。\"圣女的声音透过面具上的蛇形镂空传来,像淬了冰的刀刃,\"昨夜祭典惊变,本圣女还当坊里的姑娘们都吓破了胆。\"
柳如烟转身时已换上三分惊诧三分惶恐的神情,水袖掩面作万福:\"圣女金安。小女子天未亮便在教坊排戏,不知城外发生何事?\"眼尾余光扫过护卫们靴底的泥土——是祭殿后山林间特有的红土,看来他们刚从后山搜查回来。
圣女缓步上前,短刃挑起案头的曲谱:\"排的是《清平乐》?\"纸张撕裂声中,她忽然抬眸,面具后的目光落在柳如烟腰间的青玉佩上,\"艳姑娘这玉佩,倒是与本圣女在祭殿外拾到的半片残玉纹路相似。\"
殿内温度骤降。柳如烟指尖掐进掌心,面上却绽开柔笑:\"圣女说笑了,这玉佩是三年前从大乾货商手里买的,坊里姑娘们戴的坠子都是同款。\"她抬手轻挥,小桃红等人立即解下腰间玉佩,七八个青玉佩叮当落在案上,\"若圣女喜欢,挑个成色好的便是。\" 圣女盯着那堆玉佩,指腹摩挲着短刃刀柄上的蛇纹。昨夜在祭殿,她分明看见刺客腰间闪过青玉微光,此刻眼前这女子的步态、挥袖时肩颈的弧度,都与那道黑衣身影有着诡异的重合。可若说她就是刺客,此刻她腕间的金镶玉镯随着动作轻响,分明是南疆贵族女子才有的闺阁气派。 \"搜。\"圣女突然甩袖,护卫们立即朝屏风后、妆匣间涌去。
柳如烟按住欲上前阻拦的小绿,水袖翩跹间已挡在通往内院的月洞门前:\"圣女明鉴,红坊间虽为歌舞之地,却也是王上亲赐的'南风雅集'。\"她指尖划过门楣上的鎏金匾额,\"若教坊被翻得乱七八糟,传到御前...\" \"本圣女奉祭司令追查刺客。\"圣女的短刃突然抵住柳如烟咽喉,寒铁贴着肌肤划过,\"艳姑娘是要抗旨,还是说...\"面具后的视线扫过她微颤的睫毛,\"你知道刺客去向?\" 殿内姑娘们发出低低的惊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