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风裹挟着细雪拍打在奉天殿的窗棂上。
老朱握着黄铜手炉的指节微微发白,案头堆积如山的乡试奏报里,南方诸省中举名单密密麻麻,北方州县却寥寥数行,恍如南北迥异的气候般泾渭分明。
其实不只是李文忠担心此次会试,老朱与太子标也不例外。
毕竟大明初立,历经战乱的百姓子民,哪有这么快恢复元气,想从“养士之策”中遴选出青年才俊,现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
“皇爷爷!”朱雄英清脆的声音穿透殿内凝重的气氛。
李文忠领着两小只疾步而入,玄色披风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。
老朱抬眼望见孙儿通红的脸颊,紧绷的神色稍缓。
“你们两个兔崽子怎么来了?”
话虽然不好听,但语气里面的宠溺谁都听得出来。
朱高炽也不废话,大大咧咧地坐在了老朱身旁。
他现在可是有功在身,不但救下了徐达、李文忠这些名将战神,还给冯胜这些老将做了全身体检,该割的也全都割了。
老朱现在宠他还来不及呢!
“陛下,今日我跟炽儿闲聊了几句,从他这里得了不少良策!”
李文忠道出了糊名法、誊录法等,以及朱高炽关于考场布局的改良方案。
太子标听后眉头越蹙越紧:“这法子虽好,可南北文风差异悬殊,即便公平取士,朝堂之上恐再难见北方栋梁。”
随后他取来案上的乡试红榜,江南才子的锦绣文章与北方策论的质朴言辞形成刺眼对比,“自洪武开朝,北方屡遭元寇侵扰,书院凋敝,十年寒窗苦读的学子,如何比得过江南世代簪缨之家?”
这才是此次科举最大的弊病所在。
先前老朱为什么要暂停科举大考?
究其原因,还是因为北方士子难以敌过南方士子,长此以往下去,整个朝堂都会被南方缙绅掌控,所以老朱果断叫停了科举,改用荐举之策。
结果荐举制度的弊病摆在那里,加之胡惟庸等人任人唯亲培植党羽,搅得朝堂一片乌烟瘴气,最后老朱铲除胡惟庸与其党羽后,又开始着眼于科举制度。
听到太子标这话,朱高炽心头一震。
他忽然想起一场洪武末年的科举大案,说是丑闻也丝毫不为过,结果现在竟是都露出了苗头?
朱高炽正欲开口,李文忠已重重叹了口气:“太子所言极是。北疆太多寒门子弟,他们胸中沟壑不输江南士人,却困于无师可从、无书可读。”
北方到底是乱世战场,而且随着经济中心南移,短时间内根本恢复不过来,百姓子民连温饱都成了难题,更别提读书习字了。
“更可恨的是那些钻营之徒!”老朱猛地拍案,“荐举制刚废,就有官员联名保举自家子侄,说什么‘世族子弟知礼义’!”
话说到这儿,老朱就气得抓起一卷弹劾奏折甩在地上,“若任由这些蛀虫把持科举,咱苦心搭建的选贤之路,迟早要变回世家大族的私道!”
朱高炽闻言顿时就被气笑了。
这是演都不演了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