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9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(2 / 2)

霜降那日,两人终是到了武当山脚下的客栈。柳如烟趴在客栈窗台上,看山雾漫过青瓦,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。转身时,只见萧战霆正对着铜镜,试着解她新绣的墨绿缎带——那是她用三个月前在南阳买的蜀锦做的,缎带尾端绣着只倒飞的蝴蝶,与他护腕内侧的“战”字暗合。

“笨手笨脚的。”她笑着上前,指尖穿过他发间,忽然触到几丝不易察觉的银线。想起在南疆地宫,他为破幻心液毒阵,硬是用玄铁剑在左肩旧伤上又划了道口子,血珠滴在她送的平安符上,至今玉镯内侧的“安”字仍带着淡红的沁色。

“如烟,”他忽然转身,握住她的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薄纱传来,“若有一日,我卸了战北王的铠甲,你可愿陪我在这山间搭间木屋?晨起打猎,暮归煮茶,春看山花,冬烤火塘……”他的声音轻得像山涧里的流泉,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忐忑,“就像在定远村那样,不必再操心军报,不必再防着刺客,只有你我二人。”

柳如烟望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,想起三个月前在祭殿地宫,他抱着莫离逐渐冰冷的身躯,护腕上的狼首纹沾满鲜血,却仍咬牙安排暗卫任务。那时她便知道,这个男人的肩上,扛着的不只是北疆的风雪,还有千万个定远村的灯火。

“将军可还记得,”她忽然轻笑,指尖划过他护腕上的凹痕——那是莫离的箭镞留下的印记,“第一次我们的相遇,是你教会我成为现在的我。我以前的生活只有杀戮和被杀!来到这里,是你教会我什么是活着。在南疆雨林,你说狼首军的图腾只认真正的主人。如今这大乾的山河,难道不是更需要你这样的主人?”她仰头望着他眉间的川字纹,忽然踮脚吻了吻那道浅痕,“再说了……”她贴近他耳边,声音带着狡黠,“若真卸了铠甲,谁来替我烤野菜饼?谁来在我被山匪盯上时,像座铁塔似的挡在我身前?”

萧战霆忽然笑了,笑声震得胸腔震动。他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子,蝶形胭脂在烛火下泛着柔光,腕间玉镯与他护腕相碰,发出清越的声响——那是他们在这乱世中,彼此最坚实的依靠。“舍不得,”他忽然将她揽入怀中,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山茶花香气,“舍不得这山河未靖,舍不得你跟着我颠沛,却更舍不得……”他喉结滚动,声音低哑,“舍不得让你眼中的光,因我而黯淡。” 窗外忽然飘起细雪,落在银蝶风铃上,叮叮咚咚如奏琴音。

柳如烟望着他肩章上落的雪花,忽然想起在定远村的那个冬夜,他蹲在篝火旁,用树枝在雪地上画狼首军的阵图,却悄悄在角落画了只歪歪扭扭的蝴蝶。原来有些承诺,不必说出口,早已在风雪中生根。

“先不想这些了,”她挣脱他的怀抱,从包袱里翻出半块硬饼——那是昨日在山民家买的杂粮饼,“明日咱们去襄阳城,我听说那里的糖蒸酥酪比京城的还地道,还有……”她忽然看见他袖中露出的半片烤焦的野菜饼,正是今早他偷偷揣上的,“萧战霆!你又把干粮藏袖口!”

他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,忽然伸手接过饼,掰成两半:“当年在北疆,你总说我烤的饼像石头。”他咬了口,焦香混着麦麸的粗粝在舌尖散开,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珍贵,“如今才明白,石头饼里藏着的,是能让人在雪地里走三天三夜的暖。”

雪越下越大,客栈的木窗上结起冰花。柳如烟靠在萧战霆肩上,听着他均匀的心跳,忽然觉得,无论是做战北王的副将,还是山间的寻常夫妇,只要护腕与玉镯相扣,只要彼此眼中有光,这人间的路,便没有走不得的坎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