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见过柳姑娘。”萧战霆抱拳,目光扫过她眼下极淡的青黑——定是多日未眠。柳如烟转身时袖中滑出个胭脂盒,落地时发出“咔嗒”轻响,盒盖上的牡丹纹与他护腕内侧的刻痕严丝合缝:“教头随我来看新排的《蝶舞》,祭司大人点名要二十名舞姬祭月。”
露台中央,舞姬们忽然变阵,银剑交叠成月食之形,倒悬的蝶影在衣袂间翻飞。萧战霆跟着柳如烟踏上台阶,指尖触到胭脂盒里的纸页——是残页的拓本,“血蝉蜕”三字旁多了行细如蚊足的小楷:“端淑长公主昨日召见圣女,腕间戴的正是当年那人的九鸾金钗。”他忽然顿住,九鸾金钗是南疆王室嫡女信物,此刻在端淑长公主手上,说明她已对圣女血脉动了杀心。
“幻心液需用嫡血催化,”柳如烟忽然压低声音,袖中匕首划过廊柱,露出底下刻着的蛇纹与牡丹,“地宫三道暗门,蛇纹门后是血池,牡丹门直通祭台。”她转身时,羽衣拂过萧战霆的护腕,冰凉的指尖快速划过他掌心——是“莫离在祭殿”的暗号。
晨钟从城南传来,惊起檐角倒悬的蝴蝶。萧战霆望着柳如烟眼尾的蝶形胭脂,忽然想起之前北疆雪夜,她藏在粮草车里,鬓角沾着冰碴,递给他半块烤焦的野菜饼:“那时就想,若能活着回去,定要让你尝尝京城的糖蒸酥酪。”
此刻她眼尾的胭脂像滴不化的血,他忽然伸手,用袖口擦去她鬓角的胭脂渍,动作极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:“月食之后,随我回战王府。” 柳如烟怔住,腕间玉镯碰到他护腕的狼首纹。远处传来马蹄声,祭殿方向升起三缕青烟——是“煞”卫已就位的信号。
她忽然轻笑,从袖中取出个小玉瓶,塞进萧战霆掌心:“紫草膏,睡前敷在旧伤处。”转身时,羽衣上的银蝶在风里振翅,倒悬的蝶影映在《山河图》残卷上,恰好遮住南疆祭殿的标记。
巳时三刻,红坊间后巷的阴影里,阿虎带着死士换上舞姬侍女服饰,银剑鞘里藏着淬了迷蝶散的匕首。萧战霆摸着掌心的紫草膏,玉瓶上刻着极小的“战”字,忽然听见柳如烟在廊下轻笑,对舞姬们说:“今夜祭月,咱们便让蝴蝶倒着飞,教那些神神鬼鬼的,也瞧瞧人间的热闹。”
晨雾散尽时,南疆的日头正烈,照得红坊间的朱漆窗棂像团烧不尽的火。萧战霆望着柳如烟腕间的金镶玉镯,忽然明白她为何总戴着这镯子——内侧刻着的“安”字,与他护腕内侧的“战”字,合起来正是“战安”,是当年在北疆时,他刻给她的平安符。
巷口传来更夫“小心火烛”的喊声,明明是晌午,却透着夜的森冷。萧战霆按了按袖中的残页拓本,幻心液的配方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,仿佛预见了月食之夜的血祭——当倒悬的蝴蝶遮住月亮,当狼首与蛇纹在血池中相搏,祭殿地宫的青铜门后,藏着的究竟是端淑长公主的野心,还是莫离十年未愈的伤疤?
他忽然抬头,看见柳如烟正站在露台边缘,望着祭殿方向的云翳。她指尖划过栏杆上的狼首暗纹,金镶玉镯在阳光下划出半道虹,像极了在北疆战场上,他为她挡住箭矢时,血珠溅在护腕上的光。
“将军,该换妆了。”阿虎递来半副青铜面具,遮住左脸的伤疤。萧战霆接过面具,狼首纹在面具边缘隐现,与护腕上的纹路首尾相接——这是当年狼首军的统帅标记,如今,他要戴着这面具,走进祭殿,摘下莫离的伪装。
红坊间的檐角,那只倒悬的蝴蝶忽然振翅,朝着祭殿方向飞去。柳如烟摸着掌心的胭脂画,倒飞的蝴蝶渐渐渗进皮肤,像道永不褪色的印记。她知道,当萧战霆的护腕扣上祭殿的狼首暗门,当幻心液的残页飘进血池,这场谋划多年的局,终将在月食之夜,迎来最烈的破局。 而她,只需要在蝶舞纷飞时,让圣女看见满殿倒悬的蝴蝶——那是幻觉,也是真相,是狼首军的往生咒,更是大乾王朝的镇魂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