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也就是说,如果今日我们不亲自出宫看看,那……”
“那不知道多少流民会惨死在冰天雪地里面!”朱高炽直接给出了答案。
朱雄英听后脸色顿时变得铁青,望向赵瑁等人的眼神里面满是杀意。
“这些该死的腐儒,真是可恨至极!”
朱高炽笑着点了点头,嘱咐道:“以后等你做了皇帝,千万不能跟老逼登一样,亲信这种腐儒的谗言。”
“什么太平盛世,什么四海升平,这种话都是故意说给你听的,遇到这种人直接废了他。”
朱雄英狠狠点了点头,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。
户部尚书郭允道突然跪行上前,官帽早被风吹落,白发凌乱如枯草:“陛下息怒!臣愿倾尽户部存银,即刻开仓放粮!”他转头怒视同僚,“谁若敢克扣一粒米,郭某第一个提头来见!”
工部尚书也跟着叩首:“臣请亲率衙役,三日内搭建千顶暖棚!”
这暖棚当然不是温室大棚,就是一个普通点的棚子,也至少比流民现在住的简易窝棚要保暖得多。
朱元璋冷笑着扫视群臣:“现在知道慌了?晚了!”
眼瞅着老朱还准备发飙,太子标及时出言提醒道:“父皇,赈灾济民要紧,再拖下去不知道又有多少子民枉死。”
老朱听后冷哼了一声,这才暂时放过了百官。
随着一道道旨意下达,金陵城瞬间紧急动员了起来。
运粮车队碾着积雪疾驰,军医背着药箱冲进窝棚,工部官员手持皮尺丈量安置用地……百官不得不倾尽全力,因为皇帝陛下可没有走,还站在那里看着!
而且六部百司的主印官,此刻全都跪倒在冰天雪地里面。
雪粒子如钢针般扎在蟒袍官服上,六部主印官们跪伏在结冰的护城河堤,玉带扣与青砖相撞发出细碎脆响。
户部尚书郭允道的膝盖早已失去知觉,望着不远处皇帝陛下攥着剑柄的手,仿佛看见那把斩过无数贪官的天子剑正悬在自己脖颈。
“三刻钟内,必须让流民喝上热粥!”
皇帝陛下的声音响彻耳畔。
工部侍郎李岩浑身发抖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稳住身形。他想起上个月还在奏疏里写“冬赈事宜尽在掌握”,此刻却连丈量安置地的皮尺都险些抓不住——寒风卷着雪片糊在脸上,他只能趴在地上,用袖口反复擦拭模糊的刻度。
刑部尚书开济带着衙役搭建暖棚维持秩序,铁锹铲进冻土时溅起的冰碴划破脸颊,他偷眼瞥见跪在不远处的礼部尚书赵瑁,对方正用冻僵的手指,一笔一划地在雪地上书写安置章程。
往日最讲究仪轨的文官,此刻连官帽滚进泥雪都浑然不觉。
朱高炽站在城楼上,看着雪地里此起彼伏忙碌的身影。工部官员的皮袄被木料划破,露出里面打满补丁的中衣;户部吏员清点粮食时,冻僵的手指在账簿上留下道道血痕。
这些平日里峨冠博带的朝廷大员,此刻却像惊弓之鸟般拼命奔走——不是为了百姓,而是畏惧那道站在风雪中、随时可能落下屠刀的身影。
这就是老朱啊!
朱高炽嘴角露出了笑容。
那个杀尽贪官的洪武皇帝,骨子里仍是濠州城外抱着讨饭碗的少年。
然而当第一缕炊烟升起时,新的难题如乌云压城。探马来报,四周又有近十万流民正朝金陵涌来;御史台奏称,半数州府粮仓见底;更棘手的是,安置流民所需的耕地、棉衣、种子,根本无从筹措。
这就是全力赈灾必须面对的难题。
流民并不是蜂蛹一处,而是得知哪里开仓放粮了,立刻就会蜂拥而至。
没办法,他们只想活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