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哼哼~刚好~”她轻声说着,随手拂开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毫不犹豫地挨着顾归坐下。
露水沾湿了她的裤脚,在衣料上洇开痕迹。
她浑不在意,只顾偏头望着顾归被灯火勾勒的侧脸。
顾归听着身旁衣料摩挲的声响,也不磨叽,指尖探向石面上凸起的纹路:
“自我记事起,我爹身上总晃着个酒葫芦,而且……几乎每夜都要往山上跑,很晚才会回来。”
云悠悠察觉到不对劲,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平息。
他的声音渐渐沉了下来,当时自已也没少因为这事儿饿肚子。
夜风拂过梧桐,带起一阵沙沙声。
直到后来,那晚他醉得厉害,抱着我说:“阿归,爹带你去见见你娘。”
结果就被带到了这里。
他顿了顿,忽然笑了:“那时我才五岁,缩在他怀里,听着他指着天上说‘这是牛郎星,那是织女星’”
“竟真跟着他数起来……”
直到他忽然不说话了,我才想起来——我原是看不见的。
一片梧桐叶飘落在肩头,他轻轻捻住叶柄:可那晚的星星,似乎真的落在了我的眼里。
当时也不知爹在想些什么,只能感受着他环着自已的手添了几分气力,还在微颤……
云悠悠愣了愣,忽地蜷起双腿,小脑袋轻轻抵在膝头,也不忘偏头看他。
“然后呢?”语气很轻,生怕惊了他。
“我喜欢上了这地方,每晚就跟着爹往这儿跑。”
可不知道为什么,之后爹的身上不再带着酒葫芦,晚上也没有再来过这儿。
后来,顾归从街坊邻居的闲谈中偶然得知。
这片山头,这棵梧桐,曾是爹娘定情的地方。
想想,当初邻居应当是这般说辞:
“后来他媳妇儿走了,他就更离不得那棵树了,夜夜带着酒葫芦去…”
“醉醺醺地对着天说话,像她还坐在旁边似的……”
原来,爹每夜醉醺醺地抱着他上山,指着根本看不见的星星絮絮低语,不是在哄他——而是在哄自已。
那棵梧桐,那片星空,是爹唯一能抓住的、与娘有关的温度。
当时抱着自已颤抖的手,也是因为他在无声的哭。
不敢在孩子面前摆出懦弱,又难以压抑心中的苦涩。
“阿归,爹可能……以后不能常带你来了。”
他当时懵懂,只当爹是倦了,便乖乖点头。
如今想来,那句话里藏着的,似乎还有许多……其中大概也包括他身上的病。
云悠悠察觉到他呼吸微滞,悄悄将手覆上他的指尖,想要安慰,却又不知如何开口。
顾归垂首,感受着云悠悠指尖传来的温度,轻轻摇头。
“不必如此。”他声音很轻,带着几分释然的笑意:
“这些年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,倒不至于……”
话音未落,一片梧桐叶擦过他的耳际,他伸手接住,叶脉在掌心留下细微的触感。“不至于这般脆弱。”
他忽然仰起头,夜风拂过他的额发。
“我想——”他的喉结轻轻滚动,声音里带着久违的轻松。“爹和娘相恋时的星空,怎的……”
“也不会让人失望吧~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