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当然不记得了,都是乱猜的。
江书屹手“啪”一声砸在桌上,“小丫头片子打听这些做什么?”
江书屹猛地站起身,高大的身影在油灯下投出一片阴影。
他一把揪住江玉燕的后衣领,像拎小鸡崽似的把她提溜起来。
“哎哎哎!大哥你干嘛!”江玉燕两脚离地,胡乱扑腾着。
“在这样我扣你工钱!”
“你出去!”江书屹黑着脸,大步走到门口,胳膊一甩就把她扔出了门外。
江玉燕踉跄几步才站稳,回头正要说话,却见房门“砰”地在她面前摔上,差点撞到她鼻子。
“大哥你——”
“再嚷嚷信不信我把你的小秘密都捅出去?”隔着门板,江书屹的声音闷闷地传来。
江玉燕顿时噎住,悻悻地对着房门做了个鬼脸。
她转身要走,却听见屋里传来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像是拳头砸在墙上的声音。
江玉燕撇撇嘴,回了自己房间。
江玉燕走后,江书屹颓然跌坐在炕沿。他摸出藏在炕席下的半壶烧酒,仰头灌了一大口。
火辣的酒液滚过喉咙,却浇不灭心头那股子酸涩。
十年前的那个夏天突然浮现在眼前——
那时他还小,是江家第一个孙子。
老爷子总爱把他架在肩头,去集市上,去田里。爷粗糙的大手托着他的脚丫,胡茬扎得他小腿发痒。
“咱们书屹将来是要当大掌柜的!”爷总这么跟人炫耀。
后来二郎出生了。
他记得自己趴在炕边,好奇地戳弟弟软乎乎的脸蛋。
那时候多好啊,二郎会摇摇晃晃跟在他后头,奶声奶气地喊“哥哥”。
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?
江书屹又灌了口酒。
是了,那年县里的秀才公来吃满月酒,摸着二郎的脑袋说“此子眉目清朗,是个读书的料”。
打那以后,爷看二郎的眼神就不一样了。
酒壶见了底,他使劲晃了晃,最后一滴酒悬在壶口,要落不落,扰得他心烦。
就像那年爷跟他说的话。
“大郎啊,你爹跟你大伯吵成这样,都是因为你。”
“他们俩兄弟那么亲,就因为你读书的事情闹成这样。”
爷蹲在麦垛后头跟他谈心,“二郎脑子灵光,将来考个功名,你也能跟着享福不是?”
那时大伯要送二郎读书,爹和娘知道了跟大伯大吵一架,要送他也去。
自己拽着爷爷的衣角,仰着头问:“爷,为啥不能让我和二郎一起去学堂?”
爷粗糙的大手摸了摸江书屹的脑袋:“傻孩子,咱家哪有那个闲钱供两个读书人?”
“那我少吃点,把我的饭省下来给二郎!”江书屹急得直跺脚,“我可以一天只吃一顿!”
爷爷叹了口气:“你爹那个倔脾气……大郎啊,你听爷说,二郎要是考上了秀才,咱家就不用交粮税了。到时候你种地,他当官,兄弟俩互相帮衬,多好?”
少年的江书屹当时咬着嘴唇不说话。
爷爷又哄他:“你是个懂事的孩子,去跟你爹说,就说你不爱读书,就爱跟着爷种地,好不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