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屋里,江老爷子穿着那身靛青色的新棉袍,左看看右看看。
张氏在二房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。
她故意把步子放得慢悠悠的,衣裳随着动作轻轻摆动。
“哎哟,这新衣裳穿着可真不习惯。”张氏站在院中央,“料子太滑溜,走路都怕绊着。”
正说着,江玉燕扶着周氏从堂屋出来。老太太瞧着二儿媳妇这副模样,又好气又好笑:“大冷天的在院里转悠什么?”
“娘,我这不是让您瞧瞧新衣裳嘛。”张氏凑上前,特意把袖子往上拉了拉,露出里头细密的针脚,“您摸摸这料子……”
话没说完,就见李氏从大房出来,一眼就看见了张氏的一身新衣裳。
往年大房也是会做新衣裳的,只是今年手里头没银子了,爹和娘也不像以往那么偏心大房了。
而且二房的新衣服是自己出钱做的,连爹那里都过了明路。
张氏见李氏出来立刻挺直了腰板,把银簪子扶了扶正:“大嫂,你看我这身怎么样?”
李氏盯着那银簪看了半晌:“二弟妹穿得跟新娘子似的。”
“哎呀,这不是过年嘛。”张氏笑得见牙不见眼。
可算是出了回风头,回回都是大房出风头,这回可让她逮到机会了。
“娘真好看。”江玉燕夸道,“爹刚才都看呆了呢。”
江恒礼这才反应过来,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新衣裳:“你爹我也不差啊!”
院子里突然传来江书屿的欢呼声:“下雪啦!”三郎穿着宝蓝色新袄,在雪地里蹦跳得像只小山雀。
崭新的鞋踩出串串脚印,很快又被雪花温柔地掩盖。
江书屹穿着妹妹给买的衣裳倚在门框旁笑。
江书行和江玉珠也出来了,大房没做新衣服,江书行穿的半新的一件袄子,江玉珠一件藕荷色的夹袄。
三房江玉芙虽然有钱买衣裳但她没买,一来她的钱还没过明路,二来她想攒着钱分家。
老爷子站在屋檐下望着这一幕,忽然清了清嗓子:“都收拾妥当了就去祠堂,让祖宗们也瞧瞧咱们家的新气象。”
按例男子去祠堂上香,女子则在屋里准备吃食,以防有人来家里拜年。
晨光中,一家人穿着新衣走过积雪的村路。
祠堂门口,老爷子整了整衣领,率先迈过高高的门槛。
香烛缭绕中,江老爷子望着祖宗牌位悄悄许愿:愿这好年景,能长长久久地延续下去。
江玉燕回屋看了会自己记的账单出来后,发现张氏已经坐在院门口的石凳上,正跟路过的几个媳妇显摆:“……这银簪子啊,是孩子孝顺。我说不要,她非要买……”
王婶挎着篮子路过,瞧见张氏这身打扮,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:“哎哟,江二家的,这银簪子怕是得三钱银子吧?你们家燕丫头可真舍得。”
她手指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发间那支磨得发亮的木簪子。
她这辈子还没带过银簪子呢!
张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:“王嫂子说笑了,孩子的一片孝心,哪能用银钱衡量。”
这时王婶的儿媳宋氏,一见张氏就笑开了花:“婶子这身可真俊!到底是燕丫头有眼光,这藕荷色衬得你皮肤都亮堂了。”
王婶撇撇嘴:“要我说啊,姑娘家攒点钱不容易,还是该留着当嫁妆。”
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江家的院子,“听说你们家老大……”
“娘这话说的,”宋氏打断道,“燕丫头孝顺是好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