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到了真挚的回答,江余重重地点头,泪珠随着动作甩出一道银线。那些晶莹的碎片在空中绽开,映照着两个少年紧紧相偎的剪影,最终碎落在泥土里。
回程时他们本想悄无声息地溜回宿舍,却在林间小径撞见了院长。
王伍德手中握着一把铁锹,正要往山上去。
见到两人并肩下山,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——显然没料到江余竟然没能解决掉时降停。
这错愕的神情转瞬即逝。王伍德迅速调整好表情,却没能逃过时降停锐利的目光。少年眯起眼睛,目光在铁锹上停留片刻,随即扬起一个完美的微笑:“院长这么晚还要上山?倒像是要去埋什么。”
“不过是只不听话的兔子,”王伍德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,“准备去山里埋了。你们……”他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,“不知道院里规定晚上不能上山吗?多危险啊……”
这假惺惺的关心令人作呕。
江余下意识抓紧了时降停的衣袖,往他身后缩了缩。时降停顺势将他护在身后,手臂展开如同一道屏障。
“临走前想捉些萤火虫带着。”时降停指尖轻抚过玻璃瓶,里面幽绿的光点忽明忽暗,“以后看见它们,就能想起院长这些年……的栽培之恩。”
两人言语交锋许久,话里藏锋,句句机锋。江余听得云里雾里,只觉得他们像是在打一场晦涩的哑谜。
最终王伍德脸色阴沉得可怕,死死盯着时降停。少年攥紧江余的手,像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。
片刻的死寂后,凝重的空气突然松动。王伍德率先转身离去,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瞥了江余一眼:“平时多跟其他孩子玩玩,总一个人待着怎么行?太孤僻了。”
江余低着头不敢应答。
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,他才长舒一口气。
可时降停却骤然绷紧了身子,瞳孔剧烈收缩,仿佛突然想通了什么可怕的事。他猛地转向江余,眼神锐利得骇人。
江余被他这模样吓得一颤,以为对方察觉了自已先前的杀意,结结巴巴道:“降、降停…我…”
“阿余,我最快一个月就来接你。”
“啊?”
时降停用力按住太阳穴,焦虑地来回踱步。忽然他扣住江余的肩膀,力道大得生疼:“记住!别相信任何人!别人给的东西一口都别吃!还有,离那些主动接近你的人远点,明白吗?”
他眼中的凝重让江余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。
时降停这才惊觉自已刚才锋芒毕露差点犯下大错——他若离开,王伍德动不了他,必然会拿江余开刀。
…
宿舍里没开灯,唯一的亮源是窗外漏进的月光,冷冷地照在中央那个孤零零的行李箱上。时降停站在床前,目光久久停留在那箱子上。
江余也没出声。这是他们共处的最后一夜,沉默在黑暗中发酵。
“阿余。”时降停的声音划破黑暗,“明天…会来送我吗?”
“我会去送你。”
“嗯。”
时降停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,仿佛要把这房间里最后的温暖都吸进肺里。他翻身上床,动作熟练地将江余揽入怀中,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。
“被子留给你了,”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,“睡吧…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应付。”
江余背对着他,纤细的手指死死扣住他的手臂,像是抓住最后的浮木。黑暗中,泪水无声地滚落,浸湿了时降停的衣襟。
“你真的…会回来吗?”
“我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