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彼此彼此。”
古心堂示意肖染坐下来,他端着金银双剑坐在这里,就是为了引来其余进入者的注意,这也是为什么肖染调侃他在钓鱼的缘由。
“你怎么样我家里开了一家武馆,虽然日子过得清苦点,但还可以。”
古心堂自报家门,说出自己现在的身份。
“还不错吧,盐店里的老板。”
“盐店”
古心堂有些意外的看向肖染,随后忍不住笑道:“你这家伙还真是好运气,盐店可是大生意,日进斗金的产业,别看我这边是武馆,可武馆里面的饭菜都没有多少盐巴。”
盐是民生之本,没有食盐,人就没有力气。
可在这里盐价不菲,武馆生意冷清,饭菜都是清汤寡水,连盐都没有多少。
“想吃啊来我店里,我送你一筐。”
“好,那我可就不客气了。”
肖染本是一句调侃,没想到古心堂居然直接就点头答应下来。
肖染一怔,看向古心堂。
“别这样看着我,家里真的缺盐。”
古心堂摊开手,脸上满是无奈,有道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,古心堂他们为了这次鬼都之行,已经是准备良多,可唯独冥钱带的非常少。
他们本以为鬼都之行,必然是一路凶险,杀机四伏,早已经做好了一路拼杀的准备,却不想进来之后,竟然是这样的世界,许多准备反而没能派上用场。
“不是,我怎么感觉你变了呢”
肖染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这古心堂,总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。
古心堂闻言叹了口气:“其实……我有点喜欢这里了,来到这里时间久了,发现这里过日子其实也不错,至少在这里,我不是乾坤盟的三公子,身上再不用背负任何的担子,有家人,有父母,如果让我在这里过一辈子,我其实也挺开心。”
听到古心堂此话,肖染终于意识到了什么,皱眉道;“你来了多久”
“三个多月吧,你呢”
“三个多月”
肖染心中一沉,总算是明白自己为什么找不到金蟾子等人了,虽然大家是同一批进来,但似乎每个人进来的时间都不一样。
古心堂是第一个踏入进来的,结果就过了三个月的时间,可想而知,那么比自己进来晚一些的吴缦等人,恐怕现在还没真正进入这里。
肖染心里按照他们进来的顺序比对了一下,自己是第一位,金蟾子紧随其后,接下来是代龙,最后是吴缦。
搞不好吴缦进入的时间要等到恩科开始之前。
想到这,肖染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。
好在恩科三个月之后才开始,自己这段时间,正好好好修行一番,增添几分实力。
想到这,肖染的心头也逐渐踏实下来。
“缺钱么”
“缺。”
肖染不做二话,直接从空间里取出一袋冥钱丢给古心堂:“这是你之前给我的,现在还给你。”
古心堂接过钱袋,脸上露出笑容,这次钓鱼的目的算是达到了,于是站起身:“走吧,去我家里吃顿饭怎么样。”
说完,古心堂似乎意识到什么,补充道;“放心,都是素菜。”
“那就叨扰了。”
肖染点了点头,既然古心堂进来的时间最早,他正好可以询问一些情报来。
古心堂见肖染答应,脸上笑容更盛,带着一种近乎炫耀的熟稔,引着肖染走下屋顶,拐进了旁边一条更狭窄、光线也更幽暗的巷子。
巷子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,混杂着若有若无的、类似陈旧纸张和廉价香料混合的气息,与之前人皮榜散发的诡异香截然不同,却同样令人不适。
巷子深处,一座低矮的小院门紧闭着。门是普通的木门,漆色斑驳,门环上挂着一个小小的、看不出材质的兽头门扣。
古心堂上前,以一种特定的节奏轻轻敲了三下门环,那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“吱呀——”一声,门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。一张蜡黄、布满皱纹的老妇人的脸探了出来,看到是古心堂之后,笑着把门拉开:“小俊回来啦,今天出去钓到了鱼了么”
“哈哈哈哈。”古心堂咧着嘴,“还不错,钓了一条大鱼。”
说完便是转过身让开,露出身后的肖染,介绍道:“奶奶,这是我朋友。”
老妇人那双浑浊的眼睛立刻转向肖染,上下打量,那目光粘腻冰冷,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。
“李笑。”肖染向面前老妇人微微点头。
老妇人听到他自报家门,才缓缓拉开大门,侧身让开:“贵客请进。”
前院青石板上还留着一些水渍,几个弟子正在收拾兵器架,红缨枪的穗子随着动作轻轻摇晃。
西厢房传来“砰砰“的击打声,透过雕木窗能看到少年们对着包布的桩子练习寸劲。
“回来啦”系着围裙的妇人从厨房探出头。
“娘,回来了!”
古心堂向妇人说道,“这是我朋友,李笑,今天遇到请他来家里做客。”
古心堂一边介绍着肖染,一边从怀里拿出方才肖染给他的钱袋子,在妇人面前晃了晃:“今天钓上一条大鱼,换来不少钱,足够咱家贴补咱们家里好一阵了。”
看到古心堂手上的钱袋子,妇人也是吃了一惊,赶忙伸手按住:“怎么这么多钱”
“放心吧,这钱来历干净,绝不会有什么问题。”
古心堂把钱袋子塞进妇人手里,示意妇人宽心。妇人脸上先是惊讶,随即绽开真心实意的笑容,眼角细密的皱纹都舒展开来。她掂量了一下钱袋的分量,眼圈竟微微泛红,声音带着哽咽的喜悦:“好,好!这下可好了……俊儿真有本事,交的朋友也仗义!快请贵客进屋坐,娘再加两个菜!”
她说着,利落地把围裙下摆掖得更紧了些,转身便风风火火地钻回了厨房。
顿时,厨房里传来更响亮的锅铲碰撞声和油脂爆开的“滋啦”声,一股浓郁的、带着烟火气的家常菜香瞬间盖过了巷子里的潮湿气味,霸道地占据了整个小院。
古心堂引肖染穿过前院,那几个正在收拾兵器架的年轻弟子好奇地偷偷打量肖染,见古心堂目光扫来,又赶紧低下头,手脚麻利地将最后几杆红缨枪归位,红缨穗子在他们利落的动作下活泼地跳跃着。
西厢房里的击打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。木窗“吱呀”一声推开,几个汗津津、脸蛋红扑扑的少年探头探脑,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脆生生喊道:“大师兄回来啦!这位是客人吗”
“嗯,”古心堂笑着应了一声,带着一种兄长的温和随意,“练完了就赶紧洗洗,准备吃饭了。”
少年们嘻嘻哈哈地应着,窗户又关上了,里面传来少年人特有的、如同小兽般精力旺盛的嬉闹声和泼水声。
正厅门开着,一个身材精壮、面色红润的中年汉子正放下手中打磨了一半的木刀刀柄,在围裙上随意擦了擦手。
他抬头看向古心堂和肖染,眼神温和而带着武人特有的沉稳。
“爹,这位是李笑李兄,我刚才在街上遇到的朋友。”古心堂介绍道。
“叔叔好。”肖染依着古心堂的辈分称呼,拱手行礼。
“好,好!小伙子精神!”男人朗声一笑,声音洪亮却不刺耳,透着一股爽朗和真诚。
“快进来坐。正好一起吃饭。”
他指了指堂屋中央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八仙桌和几条结实的长凳,“地方简陋,别嫌弃。”
“哈哈,叔叔您客气了,您喊我小李就行。”
肖染目光环顾四周,这家虽然不大,陈设简朴却处处透着干净利落和家的气息
“以武正心”的匾额挂在正墙,匾额下是摆放着几件古旧却擦拭得锃亮兵器的博古架,墙角立着几个插着卷轴的青瓷瓶。
空气中混合着松木家具的清冽、厨房飘来的饭菜香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、阳光晒过的干净布匹的味道。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、安稳。
古心堂的这位‘父亲’示意古心堂自己负责招待肖染,然后就起身奔向厨房,给两人让出空间谈话。
“这儿挺好的,比我那里强得多。”肖染点着头向古心堂称赞道。
“哈哈哈哈,是啊,真好。”古心堂点着头,坐在屋里,看着外面忙碌的身影,这一刻他好像不再是江湖上那位大名鼎鼎的甲榜探,而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。
这家里家外,人多却不乱,无处不透着一股温馨感。
古心堂并未注意到,一旁肖染意味深长的目光正盯着自己,他的身心都已经陶醉在面前的夕阳之下,一家人忙碌的背影上。
“这家伙,已经被蒙了心了吧”
古心堂之前在乾坤盟过的是什么日子,肖染不清楚,但从二公子那个吊毛的态度就不难判断出来,古心堂在乾坤盟可没有想得那么好。
现在投身在这样的家庭里,难免让他有些沉沦其中不能自拔。
肖染脸上虽然羡慕,但心里反而更加警觉起来。
“黄潮啊,你究竟在搞什么鬼”
眼下的一切越是温馨,肖染越是觉得匪夷所思,以黄潮的性格来看,他可不是什么喜欢成人之美的大善人。
正是因为他足够的了解黄潮,才会对眼下的温馨感到警惕,因为他时刻都很清楚,这一切无论再怎么样的美好,也不过是黄潮创造出来的世界。
但古心堂,显然就没有这样的觉悟。
他不够了解黄潮,根本不知道黄潮的手段有多残忍,肖染几次想要开口提醒他,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。
餐桌上,筷子碰撞着碗盘,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。
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分享着白天练武的趣事,抱怨着某个师弟差点把木人桩打歪。
一顿饭大家有说有笑,直至晚饭过后,肖染看到古心堂主动去刷碗的背影时,就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。
这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诗:“枕上温存犹在手,窗前晓色已杀人。但愿这家伙梦醒的时候,还能意识到一切都不过是黄粱一梦吧……”